缅甸诈骗中心的负责人们不想让世界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所有受害者的手机在到达时被没收,工作设备在任何人离开之前被销毁,因为他们在不遗余力地掩饰着罪行。
香港《南华早报》采访了数名来自各个国家在缅甸诈骗中幸存下来的受害者,讲述了他们的遭遇。事实有时候会更加令人震惊,充满血腥、暴力以及无尽的恐惧。
受害者们被活跃在缅泰边境的诈骗团伙残忍虐待,包括电击、殴打、强制戴上手铐和蒙眼,甚至被迫在拥挤不堪的环境中艰难入睡,酷刑、死亡、摘取器官每天都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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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缅甸政府的不作为使得这些虐待行为无法得到制止。受害者来自世界各地,被迫卷入诈骗活动,一旦未能达到团伙设定的目标,便遭受残酷的惩罚,甚至有些人因此丧命。
(一)
简和马克斯是两名菲律宾人,他们被迫在缅泰边境为其中一个诈骗组织工作,并在7月初获得释放。但是在最终获释前,他们又被多关押了10天,以便伤口愈合。
简说:“他们扣留我们是因为我们身上的伤。”她向记者展示了自己背部和肩部的伤疤,“他们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简展示着被缅甸诈骗团伙殴打时留下的伤疤。/图源:Alastair McCready.
除了对身体和精神的折磨,缅甸的诈骗团伙还竭力榨取着员工身上每一点价值。简说:“他们不给我们工资,偷了我们的钱,还偷了我们的珠宝!”。
尽管犯罪集团试图掩盖其残酷行径,但是关于他们施虐行为的证据却在日益增多。受害者和反人口贩运活动人士向《本周亚洲》(This Week in Asia)(《南华早报》旗下聚焦亚洲新闻的媒体平台)提供的手机录像中显示了一些真实的电击、殴打以及虐待工人的情景。
就像电影《孤注一掷》所演绎的那样。它们记录着缅甸卡尼镇及其周边地区的诈骗团伙虐待工人的残酷画面。里面的受害者会因为没有达到老板设定的高额目标,或者仅仅因为要求回家而受到残酷的惩罚。
尼泊尔受害者阿什拉夫(Ashraf)在7月底获释后告诉《本周亚洲》:“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承受非人折磨。”
对其中一些受害者来说,虐待变成了丧命。
(二)
一位22岁的肯尼亚人格蕾丝·马塔(Grace Mata)去年七月被贩卖到妙瓦底地区的KK公园。四个月后,她被紧急送到泰国抢救。在被送进泰国边境城市湄索的一家医院途中,她已失去知觉,情况十分危急。近两周后,她不治身亡。
总部位于湄索的反人口贩运的非政府组织首席执行官梅谢尔·摩尔(Mechelle Moore)说,这名年轻女子在送到医院来之前已经接受了一次失败的手术,“是在缅甸KK园区的一家医院非法进行的。”
泰国边境城市湄索 /图源:Alastair McCready.
梅谢尔说:“我们试图联系她的家人到她身边,但我们的速度不够快。所以我最后不得不选择拔出了管子,看着她慢慢地离开了人世,希望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她拿出肯尼亚驻泰国大使馆的一封信,信中授予了她对格蕾丝的委托权。并且,梅谢尔认为之前在缅甸给格蕾丝做手术的医生的目的是为了摘取格蕾丝的器官。
幸存者们也告诉《本周亚洲》,他们都听说过这种做法。简说,今年她所在的KK公园强制要求新来的人进行验血。大多数人认为这是为了贩卖器官。
(三)
来自印度的阿尔琼(Arjun)代表一个来自南亚各地的团体发言时强调,他们从3月份起就没有领到工资。4月份罢工时,他们被关在一个没有电和食物的房间里长达三天。
像监狱一样的工作环境 /图源:马来西亚星报
他表示自己曾向驻仰光(Yangon)的印度大使馆发去过求助信,还有一封在4月份发给缅甸外交部的求助信。信中他写道:“公司像对待动物一样对待我们。帮帮我们,我求你们了!”
当媒体向相关政府部门问及阿尔琼的案件时,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使馆代表说,“办成事情是非常困难的。”这些地区警察不能直接进去把人救出来。”他指的是两年多前夺取政权的军政府底下的警署。
由于缺乏官方执法渠道,政府和非政府组织在很大程度上只能在受害者返回泰国后才提供支持。
(四)
在这些规模庞大的诈骗园区内,需要大量精通英语和中文的年轻工人。大多数被贩运至这些园区的人并不知晓自身身处缅甸,直到察觉之时已为时已晚。
对于菲律宾青年格雷(Grey)而言,只有当他注意到缅甸国旗时,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在泰国。格雷降落在曼谷,然后沿着通往缅甸的最常见路线前行——这是一条常见的旅程。
而像尼泊尔人阿什拉夫(Ashraf)这样的少数人则会先抵达缅甸最大城市仰光(Yangon),然后乘车向东穿越这个饱受战争蹂躏的国家。
缅泰边界:妙瓦底(Myawaddy)地区的诈骗中心 /图源:南华早报
阿什拉夫以为自己到了泰国,并被告知将在那里工作,但在抵达泰国六个月后,他仍在寻求确认。今年6月,他在与外界取得联系后,分享了他的现场位置后问道:“你能告诉我现在哪个国家吗?”
尽管阿什拉夫(Ashraf)在七月中旬终于获得释放,但为此支付了1万美元的违约金。
(五)
在缅甸的诈骗园区,工人们最迅速、简单的逃脱方式是解除“劳工合同”,但是为此需要支付一大额的违约金。这笔款项是根据他们在诈骗团伙中的收入减去虚高的交通费和招聘费所计算而来。
因此,工人们通常不得不耗尽积蓄,借贷以及向亲朋好友筹集资金,最终带着巨额债务离开。虽然在开始承诺给他们高额工资,但大多数人在最后离开时的经济状况都比刚进来时差很多。
从缅甸诈骗中心获释的人通常会返回泰国,但如果没有非政府组织的援助,他们可能会发现自己被指控涉嫌人口贩卖。
更加复杂的是,大多数受害者最初以游客的身份进入泰国,然后被送往缅甸,在签证到期很久之后才能返回他们抵达的国家。面对过度逗留的指控,很多人被建议向移民当局自首,移民当局可能会进行法庭审理,但通常导致他们被判有罪、处以罚款,并暂时禁止再次进入泰国。
另一种选择——是在泰国去年为处理人口贩运受害者而设立的国家转介机制下登记,但这将会导致长达数月的调查。而在这漫长的调查过程中,受害者一直回不了家。
(为保护受害者,本文中所有受害者的姓名均为化名,并省略了一些细节。)
九派新闻实习记者 张思琦
【来源:九派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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